我想幫忙,卻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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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忠明

敬愛的主任牧師,

謝謝你數個月前的回應,讓我更明白教會在艱難時期的一些牧養考慮,請不要誤會我後來沒有回應是不同意你的看法,事實是我在思考可如何幫忙。可惜疫情沒有好轉,教會停了實體聚會差不多半年,好不容易恢復了兩週,如今又要停止了。在螢光幕前的教導和查經總好像隔了一層紗,弟兄姊妹缺少了實體的牧養,靈命好像也受到影響;我相信這對教會而言也是雪上加霜,我開始明白教牧同工在急變和複雜環境下服侍的難處。

今天我鼓起勇氣再次執筆寫這信給你,是想表達我在過去半年的一些觀察和感受,分享一下我的需要,希望你不會介意。

首先,我欣賞同工的應變能力,在疫情再次肆虐,很多事情要關注下,你們果斷地停止了實體聚會,值得一讚。而且過去數月,每位同工都成了IT 人,在視像會議和直播崇拜中表現揮灑自如。網上崇拜、聚會,在家工作、視像通話等的確減省了不少交通時間,帶來不少方便,但也增加了我們不願出外的墮性。同時會眾發現了網絡世界有不少靈糧,自己堂會的牧者不再是唯一的供應者,而且也可按自己的時間收看,這種「自己作主」的文化會挑戰牧養的素質。尤其是年青的一代,本來已對刻板的教會聚會不太熱衷,如今在網絡上便得到釋放!疫情過後,堂會能滿足他們的需要嗎?我非常擔心這群弟兄姊妹。

雖然可以維持崇拜,查經也可在網上進行,但始終代替不了面對面的個人關懷。大家為了安全起見,都不太願意跟別人接觸,改以短訊或通話來溝通,這種以電子產品的關係牧養少了人性,雖比沒有的好,卻容易遺漏了一些有需要的肢體。我相信有些肢體是十分珍惜跟牧師在崇拜後的接觸,可是現在沒有機會了,他們也不會主動找同工,如何可以接觸他們呢?

疫情也不會令已存在的問題自動消失,特別是因著社會政治的變化,大家對政府、對國家的看法更分化,容易產生兩極化的危機。移民再次成為熱門話題:留下有甚麼前途、離開又有甚麼機會?牧者怎樣安慰失望的會眾呢?老實說,身旁的朋友都在安排移民,我也不能倖免!況且教會和社會的關係亦衝擊著牧者和會眾,不表明立場也是一種立場,而這也不只是兩代間的鴻溝,亦是不同政治取向和利益群體間的矛盾。和稀泥的教導不是出路,但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清晰的聖經立場,有某些傾向的釋經會令某些群體不高興,教會不能討好所有人,破裂的關係真的不容易修補,「和而不同」似乎並不能實現,因此我也擔心教會的前景!

我希望所提出的問題不會加重大家的負擔。我的觀察也許有偏差,請見諒。你明白我是愛教會,是支持你們牧者團隊的,只是眼看疫情及社會環境變差,弟兄姊妹好像失去了信心和方向,教會也寸步難移,自己也在問如何維持或更新過去的教會文化,更準確地説,教會在此環境下可如何自處,又怎樣牧養?盼望牧師能夠給我一些指引,讓我們作信徒的可配合,雖不一定可以有效果,然而仍可禱告支持。

願事奉得力!

小羊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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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同行者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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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忠明

親愛的小羊弟兄:

平安!謝謝你的關心。真的衷心感謝,在這個多月來,你是第一位願意和我們溝通、問安的弟兄,我們為此感恩。我們不會認為你加重了我們的壓力,請放心。

是的,去年下半年的社會事件已經令我們頭昏腦脹、不知所措,現在又發生疫情,很多事工不能推展,特別是一些復和活動,現在都要叫停,請你在禱告中記念。正如你所說,我們都同在此環境中生活,亦有保護物資缺乏之苦,所以弟兄姊妹徬徨無助的心情我們是理解的。你指出要實踐分享的文化是急切的,然而如何做卻是艱難,我們都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相信你也明白任何決定都不能取悅所有人。舉例來說,我們上星期決定暫停崇拜時確實有不少掙扎,那時社區感染的風險並未太高,我們要暫停聚會是否太倉卒呢,這在同工和執事間確有不同的意見。真的,甚麼時候必須停止多人聚會才合適,並不完全是科學的問題(在教會這也不是政治問題!笑),因沒有明顯的指標。然而我們也知道有些會眾並不理解,他們覺得還未有社區爆發,應不用停止聚會。他們並非沒有道理,只是對牧者來說,這是負責任的預防舉動,我們承受不了數百人聚會時交叉感染的風險。所以,有些堂會走中間路線──網上及實體崇拜並行。

至於你提及的心靈和經濟需要,我們極之贊同。若弟兄姊妹需要直接見面來進行輔導,我們樂於聆聽。同時我們知道現今的科技可以大大提升彼此的聯繫,視像通話已經不是單對單,而是可以多人同時進行,所以小組聚會其實並非完全不可能,只是大家還未習慣而已!同時,主日學也不用停止了,可利用科技進行教學,各大學「復課」基本上也是線上教學!我們也在想怎樣推行,看來教會可藉此機會來一場科技革命!

至於經濟方面,我們預計到可能面臨的困難。除了常設的慈惠金外,可能要制定特別措施來幫助某些家庭渡過難關。目前除了口罩和消毒用品外,就連糧油日用品也有人搶購(若對福音也是這麼熱切便好了),所以教會當前要做的,是鼓勵大家在此困難時期能夠分享一些物資。當然大家都要有些儲備,我們不鼓勵毫無儲備地捨己。我們要照顧有急切需要的人,但這涉及一些物流安排和公平準則問題,希望你能明白,教會將儘快回應大家的需要。

但歸根究底,市民(包括我們的會友)是出於對社會情況的恐懼和對政府失去信心才有這些瘋狂行為。作為牧者的,除了天上的事,也要關顧地上的事,有責任給會友帶來安慰和盼望,肢體間亦要互相照顧,這比較實際和快捷。小羊弟兄,你能否在團契中發動弟兄姊妹留意團友的需要?我們這些牧者,則會準備一些靈糧,在電子網絡中發放,作為後盾,希望大家都能憑著信心渡過紅海!

弟兄,十分感謝你的來信。我們知道自己的力量是不足夠的,上面所提的也不一定立時可以做到,但我們感恩有像你這樣的弟兄,我盼望教會內有更多「小羊弟兄」,真願耶穌基督興起這樣的工人,在這時刻服侍眾人。在此我想起雅各的話:「忍受試探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經過考驗以後,必得生命的冠冕;這是主應許給那些愛他之人的。」(雅1:12)

在可行的情況下,希望有機會和你一起喝咖啡,深入溝通和禱告。願主耶穌的祝福常與你同在!

愛你的牧者謹覆

牧者們,你疲累了嗎?

◎劉忠明

親愛的主任牧師和傳道同工們

首先要向你們道歉!在這過去的半年間,很少機會和你們問安和溝通。我看到教會內弟兄姊妹為了社會事件而有爭抝,也看到你們盡力維護合一,但你們所做的似乎沒有甚麼效果。而我這個小人物知道幫不上甚麼忙,故只好選擇站在一旁,默默禱告。

在疫情蔓延時才忽然想起(可能是聖靈的提醒),你們也是需要支持的啊。可惜真的人算不如天算,疫情變得嚴峻,連聚會也要停下來,大家不能見面,只能借此向你們問安。

我現在才真的感受到你們的困難,之前的不提了,只是這個月來,當開始有確診肺炎的案例,教會便已經要思考聚會的安排。要停止聚會嗎?要「一刀切」還是只停止高危群體(長者、小童)的聚會?小組還能聚會嗎?相信同工和執事們都有不同的意見,很難作出適當的決定。好了,當疫情轉為嚴重,你們決定暫停所有聚會後,又要思考怎樣維持沒法聚在一起的崇拜、維繫團契生活、處理同工當值問題。而當物資缺乏,又要思量弟兄姊妹的缺欠等等,真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累才怪呢!

其實要怎樣滿足弟兄姊妹的需要和幫補他們的缺乏呢?所謂在抗疫中同行又是甚麼意思呢?我想這都是你們的問題,也許我嘗試和你們一起探討。

在今天的疫情下,心靈和經濟可能是兩大考慮。心靈方面,信徒擔心自己會否染病是真實的感受,接著思考的是如何保護自己和家人。在保護物資不充裕時,怎能不惶恐和驚慌呢?加上不同的信息滿天飛,醫護罷工又令弟兄姊妹分裂,對政府也多怨氣,真是不能安眠。牧者們要做輔導者去聆聽和安慰,又要做「消防員」去撲滅紛爭的源頭,更要做好牧人去扶助軟弱的肢體……凡此種種,對我們當然有好處,亦會感受到你是和我們同行的,但你們能做多少呢?你和你的家人亦活在此種環境下,同樣不能置身事外,我們總不能只期望得到牧養,而不去付出啊!

長遠來說,經濟必然轉差,就業不足和失業者即將大增,這不單對會眾構成個人壓力,教會的財政也必然受影響。如何幫助這些有經濟需要的弟兄姊妹,是教會將要面對的問題。也許我們當中仍然有些豐足的會眾,但畢竟缺乏者會增多,建立好的分享文化,讓施與受的都甘心樂意,這才是有愛的肢體。具體怎樣操作似乎是另外一個難題。

對不起,好像對你們有很多期望,加重了你們的壓力。但我真的希望教會能有所作為,在困難的時刻更能發揮光和鹽的作用,成為更有使命的群體。至於我,不單願意接受牧者們的差遣,更樂意和你們同行。

願主的恩惠常與你們同在,祝福你們的事奉。

愛你們的小羊謹上

分色牧養:分與聚的牧養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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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慶雄

二○一四年「雨傘運動」後已有教會討論「分色牧養」的做法是否可行、應否實行及如何實行等。到了二○一九年受「反修例」運動影響,有教會能兼容不同政見的會友,也有教會出現大量信徒因不滿教會處理「反修例」相關社會事件的方式及立場而離開的情況。

如何牧養不同政見會友?

在研究「反修例」與教會牧養情況的過程中,有不少教牧表示出現「兩面不是人」的心理障礙。若會友留意到同工曾表示支持哪一陣營的言論,便會把講台上的信息對號入座,認為牧者屬「黃」或「藍」,並作出投訴或與同工保持距離。如何牧養不同政見的弟兄姊妹,成為當前最難處理的問題之一。

不錯,教會應是開放給所有人的,牧者要牧養各類型的人,不論膚色、種族、階層與性別等,這是理想中的合一。不過,就著牧養上的需要,在「同聲同氣」較易溝通的前提下,不少教會設有弟兄團契、姊妹團契、各種分齡牧養小組,近年甚至有專為新來港人士而設的小組。

「分色」是分眾牧養的一種

教會其實早已有分眾牧養的做法,而「分色」只是分眾的一種。事實上,自二○一四年起,部份教會已有「分色牧養」的雛形。「分色牧養」的意思是按政見與立場分開小組來牧養。主動的安排是把政見相近的弟兄姊妹安排在同一小組中,讓他們可以各抒己見之餘,也不會引起衝突。而被動的做法是,不同政見者已自然地組成各自的「同溫層」,不與異見者談論「敏感」話題,或早已跟異見者「割蓆」。有些教會早於雨傘運動後便已有默契,若要討論社會議題,不會在教會小組內討論,而是另開群組,各自聚集討論他們所關心的議題,這種「同溫層」其實早已形成。

在研究訪問的過程中,研究員所得到的資料是,「分色牧養」只是分眾牧養的一種,主要還是透過重新分配小組成員來牧養。在甚麼人當中作甚麼人,目的是要得著那些人(參林前九20-22)。相對於少數異見者離開教會,甚至離開信仰,這確是較可取的權宜方法,待時間過去,透過其他教會活動再接觸他們、重建關係。

等候再次結連的機會

「分色牧養」不是分裂教會,而是防止教會進一步分裂。這種模式並不應停在「分」,而是靜待機會再「聚」。

人的行為表現源自內心的信念、感受、經歷等所組成的價值判斷界線,外在環境的變化只是催化劑。《逃犯條例》引發的連串社會運動是催化劑,會友的行為表現就反映了這些界線訂立在哪裡。有看重社會秩序的,有堅持社會公義的,也有因為關愛受壓者而走上前線作支援的,這些行為都反映了他們的價值判斷準則。同時,判斷的準則也來自他們各自接收到的資訊及人際關係網絡帶給他們的感受。

教牧同工若能保持與不同政見者溝通的機會,認清他們背後的價值判斷界線,若發現某些價值與信仰背道而馳,便可作針對性的教導。讓異見者「重聚」並非不可能,但復和並不是口號,也不會自然發生,而是個人內在生命轉化的結果,即對異見者的看法有所改變才能帶來行動上的接納。1這種轉化過程需要輔導、疏導及教導。暫時把不同政見者分隔,便是把握從衝突中停頓下來的機會,處理上述的問題。最終能否成功,還看教牧能否在這期間透過教導、個人關係及建立關係的活動,讓不同意見的弟兄姊妹多接觸,從而再次建立信任關係。

結語

合一與深度牧養本來就不是對立的,但今日的香港教會正處於一個新的歷史處境,前人沒有經驗,也沒有足夠的本土神學反思給教牧參考,目前可以做的就是多作新嘗試。理想的教會是能把不同背景的人聚在一起,我們甚至要擁抱、遵行愛仇敵的教導;但是「各從其類」、讓同聲同氣的走在一起,也不是壞事。面對當前處境,不少決定是基於感受而不是理性分析,多說道理前,更需要先接納與互相擁抱。然而,能否做到「分色牧養」,就要看教牧團隊的能力與經驗,以及教會的傳統與運作模式,這方面需要正在實踐的牧者來分享實戰經驗。

1. 有關饒恕與復和的問題,可詳參許志超、蕭壽華合著:《相愛又相爭:教會衝突的反思》(香港:福音證主協會,2013)。

 

「反修例」與教會牧養情況研究系列(十四)

本文同步刊於《時代論壇》(2020.2.7)

轉變,是要把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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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忠明

我們常說要改變很難,每當希望推行某些變革,總會遇到阻力,不是會眾不願意參與,便是無法堅持下去。傳統變革管理的智慧是把握機會,乘勢出撃,這樣便水到渠成,也較易持續下去。也許今天的堂會要學習把握眼前的機會更新堂會!

若檢視今天香港的情況,教會究竟希望做些甚麼?很多人都說當前急務是牧養青少年、使弟兄姊妹復和;也有人說聖經教導雖是長遠的任務,但亦應由今天開始準備了。無論是哪種事工,首先要問的,是這些是否教會和會眾的迫切需要?現在是否適合的時機去做?如何有效地執行反是較次要的問題。

今天的年青人,思想、行為明顯跟數代前的年青人有顯著分別,們對社會變革有一定的訴求。而不同堂會內的年青人心態也不盡相同,但整體而言,他們希望自己的聲音能被聽見、公義能彰顯,更重要的,他們希望信仰不是只在心中和嘴巴上,而是能夠活出來的!這種訴求跟耶穌所期望的「門徒」特質有何分別?耶穌同樣期望信徒能活出信仰,在不同的環境下見證祂的愛和公義,所以現今正是教導青年人學做門徒的好機會!牧者長執應把握眼前機會,切實地推動門徒訓練,一同學習聖經有關活在大時代的教導。老實說,若不是社會動盪,年青人又怎麼會這樣認真思考信仰,考慮接受「埋身」的聖經教導呢?

教會內存在異見不再陌生,只是有些會眾不想公開宣示自己的立場,即或不同意其他人的看法,亦只會保持緘默;而較激烈的,雖不至於作出對立的行動,但言談間有一定的張力。有些家庭也有類似情況,父母子女意見不同,縱然沒有衝突,但亦存在隔膜。各種環境因素都顯示出我們要疏理自己的情緒、解決衝突,這也正是教牧牧養的好時機。個人輔導、小組分享、處理不同意見都是立即可做的;當然也不要忽略以家庭為本的牧養。

有效的變革管理,關鍵在於順勢而行,儘量避開阻力,針對大家的需要,因著目標正確,成功變革的機會必然大增。但更重要的,是領袖不要只懂高高在上,空談理想和信心,而是要與大家同行,渡過這段混亂、沮喪的日子,這才是貼地的牧養。請記住這種機會可能稍縱即逝,牧者要好好把握,否則便失去牧養和教導的黃金機會!

二〇四七:是教會大限?是大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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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

「二〇四七」被視為香港一國兩制的大限。1在「反修例運動」過程中,福音證主協會與伯特利神學院柏祺城市轉化中心聯合舉行了焦點小組,訪問多位牧者,以了解他們在牧養上的挑戰。在訪問過程中牧者談到二〇四七的問題,並提出一些值得關注的重點。本文嘗試將這些重點羅列(下文斜體句子直接引自受訪內容)。

醒覺二〇四七的重要性:在現時動盪的局面中,教牧並沒有假報平安2,反而誠實地面對教會的「平行時空」(意思是指教會不知道社會外面發生的事)。他們坦言面對反修例事件,肢體都感到不同程度的懼怕,但也令弟兄姊妹的社關意識增強了。受訪教牧也醒覺香港的局勢已發展到難以回頭的地步,並認為未來廿多年可能會有更多事發生,但自己和信徒都未準備好。雖然有這些重要的醒覺,但訪談內容並未有太多提及「一國兩制」這重要詞彙,反而主要圍繞著教會將面臨的壓迫。

不論年輕人,我也們二〇四七們的教會會是怎樣?二〇四七你扮演著甚麼角色?我們的崇拜會會一開始要先唱國歌?類似情況大家都沒有想像過?

醒覺到政教的複:牧者更深地醒覺現時聖經的教導對回應社會議題存著限制。一方面因牧者面對社會議題,不太知道該如何回應、定位;另一方面他們發現曾流行的WWJD3有自圓其說的本質;第三是社會議題涉及多層並複雜的政治、經濟、社會與教會之間的關係。受訪教牧反思到信仰並不只是決志信耶穌、傳福音、做些服務那麼簡單;對信徒來說,看重的不是單單講聖經道理,而是與弱者同行。4教牧也觀察到今次事件凝聚了肢體去參與大時代的神學反思,包括重整福音、使命、教會等含義,拉闊及強化了不同信仰的觀念,以回應社會公義等問題。同時,教牧警覺到「守舊」的教會像站在十字路口,二〇一四年的「佔中」事件已令大批年輕人離開教會,若今天教會仍然一成不變,未能持續牧養弟兄姊妹,使他們能有靈力參與和服侍社會的話,可能連成年人都會離開教會。不少受訪教牧都提到,香港教會須向中國教會學習,如何面對政治壓力、不公義的社會、規管、打壓及敵視。

醒覺到範式的轉變以改教會的牧養第一,受訪牧者深知信徒中有不同的需求,有要參與社關政治的,也有不要參與的,這兩者須互相包容。第二,要打破派別觀念,受訪教牧有按需要,加入不同的社交媒體或群體,並向不同立場的信徒,提供不同的牧養,整體配合像肢體、又像靈裡的分工。第三,他們認為要強調使命多於堂會、追求關係多於模式、建立地區網絡多於宗派。第四,在一個變化中的社會,教會也要不斷更新變化;如面對一九九七,教牧無論選擇去或留,仍堅持牧養更新的使命。面對二〇四七,筆者發現教牧們雖有失望,卻仍努力尋找牧養教會的新方向,這新方向與大衛博殊(David Bosch)所倡導的普世教會(ecumenical church)及宣教神學範式轉變(paradigm shifts)的觀念有很多可溝通之處。5

我仍然覺得教會應該堅守牧養崗位,去牧養這群留低有異象基督徒。專業、有學識、有反思、又願意犧牲。這正正是他們面對自己生命時刻,教會更加需要專注牧養幫助弟兄姊妹靈性成長。

看到撕裂下的祝福:在「很攰」、「很拉緊」、「心力沉重」、「要不停思考」、「好困擾」的壓力下,受訪教牧看到很多亮光。他們看到信徒對信仰較以前認真、看到一群高質素的香港人捨己為人、見到人性在仇恨和險境中展現,也見到人對屬靈事物的醒覺。在眾多教會撕裂的消息中,有牧者體驗到若在真理中站穏,不同政治立場是可以有效地溝通,加深雙方的理解!這些個別牧者的經驗,是否可成為教會和而不同的起點,進而服侍社群、祝福社會,6藉此蒙福、延福及令萬民得福?7

由「佔中」到「反修例」,被訪牧者醒覺到二〇四七的重要性、政教的複雜性、範式的轉變和撕裂下的祝福。他們在壓力中仍舊持守道德感召和屬靈勇氣,並不止於提出問題,更是反省二〇四七,8從中發現要重整、拉闊、強化信仰和神學,堅持使命,培養弟兄姊妹帶著靈力服侍世人。在討論過程中,牧者探索普世教會及範式轉變的一些方向,其實是在建造神學。然而,無論我們喜歡與否,這些神學討論是不能忽略一國兩制的處境的。與西方神學不同,香港能有多少真理空間與政治溝通、有多少政治空間給真理發揮,這正是我們在二〇四七年前可合力開創的。9耶穌說:「為義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為天國是他們的。」(太五10)祝福香港教會能以信望愛走下去。

 

 

 

「反修例」與教會牧養情況研究系列(八)

本文同步刊於《時代論壇》(2019.12.13)

 


1. 一國兩制是鄧小平於一九八二年提出,解決當年香港與領土問題,並承諾五十年不變。然而,「一九九七年主權意義上的領土復歸,並未能解決香港在後殖民地時期政治生活中浮現出來的新舊問題。這些有待回答和解決的問題,構成了一九九七年後至今、甚至直至二〇四七年之前香港管治所面臨和需要處理的主要挑戰。」(閰小駿:《香港治與亂:2047的政治想像》〔香港:三聯,2015〕,頁29。)
2. 參考耶利米書談及貪婪虛謊的先知和祭司,輕忽地醫治上帝百姓的損傷,說平安了!平安了!其實沒有平安。(耶六14,八11)
3. WWJD是“What Will Jesus Do”的簡稱。過去曾成為福音派信徒很流行解決問題的方法。
4. 法蘭西斯(St. Francis of Assisi)的話:「常常傳道,必要時使用語言。」(Preach the Gospel at all times. When necessary, use words.)聖經中如:太五3-11;路十一28;約十三17,十四21、23、24;徒廿35;約壹二3-6,五2-3;啟一3,廿二7;詩一2,一一九60,一二八1;箴廿7等等。無論舊約或新約都充滿這簡單的要求。
5. David Bosch, Transforming Mission: Paradigm Shifts in Theology of Mission (New York: Orbis Books, 1991), p. 385.
6. 信徒間的撕裂很難為主作見證;相反,若持不同政見仍能和平共處、互相祝福,這見證肯定有影響力。「我賜給你們一條新命令,乃是叫你們彼此相愛;我怎樣愛你們,你們也要怎樣相愛。你們若有彼此相愛的心,眾人因此就認出你們是我的門徒了。」(約十三34-35)
7. 叔紀田:《福境重尋:延福萬族的聖經基礎》(香港:大使命中心),2012。
8. 李志輝:〈預備步入深秋,建立受苦心志〉,《時代論壇》時代講場,2019年11月15日,載於https://christiantimes.org.hk/Common/Reader/News/ShowNews.jsp?Nid=160265&Pid=104&Version=0&Cid=2243&Charset=big5_hkscs
9. 徐濟時:《一國兩制圓宗局:福音派之處境神學與政教關係》(香港:爾時代,2018),頁231。

 

「反修例與教會牧養」焦點小組研究初步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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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特利神學院柏祺城市轉化中心

為了更適切回應教會和肢體的需要,福音證主協會、伯特利神學院柏祺城市轉化中心及領導力培訓學院,聯合進行了一項關於「反修例與教會牧養」的質性研究調查,期望能初步呈現教會目前所面對的處境、同工的個人狀況及教會未來面對的挑戰。

本研究透過焦點小組(focus group)的形式進行,了解教牧同工面對時局的實況。討論範圍包括教會處境、同工個人狀況及未來挑戰等。我們又透過網上問卷調查,去了解信徒對教會的回應,是否符合他們的期望。研究結果也快將公佈。

在二〇一九年九月,我們組成了九個焦點小組,邀請了四十四位來自不同堂會的牧者參與。參與討論的教牧同工不限身份與職份,所代表的宗派也是隨機的。至於堂會的規模,平均聚會人數在二百五十人以下的,佔了一半;人數最少的,少於一百人,最多的接近一千八百人。是次受訪教牧服侍的教會,有不少對「反修例」有不同程度的討論和回應,只有一間是幾乎沒有談及或回應事件。研究的初步結果如下(斜體句子直接引自受訪內容):

教會的狀況和回應

在焦點小組訪問開始時,不少教牧都提到二〇一四年雨傘運動影響教會在這次「反修例」事件中的回應。因有了二〇一四年的經驗,弟兄姊妹大概都知道教牧和肢體的立場。因此在次「反修例」事件中,弟兄姊妹都自然地懂得以關係為基礎,較少在聚會中與不同政見的肢體討論。但在社交媒體(特別是WhatsApp群組)中,較易因不同立場的資訊而爭吵,甚至有肢體退出群組。

表面不會吵的,家人是很懂得做家人的。當教會弟兄姊妹熟了就很像家人,你知家人是甚麼顏色。

其實弟兄姊妹已經建立了關係,大家懂得知所進退。知道哪些話不能說。有些分歧也不會為難你。

在堂會回應這層面,挑戰比較明顯和強烈。不同政見和立場的肢體,都對教會的回應有不同期望。不少較中立或親建制的肢體,認為教會不應在講台和公禱中提及政治。但由於不同教會在今次事件中都作出不同程度的回應,所以不少教牧同工都收到持上述立場的會友投訴,甚至離開教會。而較關注公義和民主的肢體,會期望教會有更多的回應,但同時他們又明白教會的限制,所以會自發私下相約參與不同的聯署和遊行。不少教牧也會與年輕肢體同行,參與遊行。以下是堂會回應事件時的主要現象:

講台教導與信徒反應

大部份教牧在講道上感到兩難,所以儘量小心用詞,或儘量不提社會事件。每次週六發生事件後,不少教牧在講道中會回應事件及肢體的情緒。但因不同政見,肢體都十分敏感,認為信息帶有立場,有些會感到不太滿意,在崇拜中途離開。

講道中講社會事件很困難,一定要很小心,每次講完一定有弟兄姊妹找你聊聊。

 明明不是那個意思也會被誤解。

「講又死,不講又死」

開放堂會的考慮和爭議

由於後來各區都有遊行,不少教會開放場地作休息站。法律上的考慮和弟兄姊妹的反應都不太容易處理。不少教牧因希望回應需要和服侍社區,所以決定開放教會。有些教會因此被傳媒報導和抺黑,深刻經歷到服侍和同行的艱難。

有弟兄姊妹很不明白,為何警方已經發了反對通知書,教會仍然選擇開放?其實我們關心的,並不是有沒有反對通知書,我們看的是有沒有這個需要。

不同政見下的牧養、溝通和了解 

不少教牧表示,同工和執事團隊在是次運動中大多立場相似,由於有了信任與關係,達致順利溝通和回應。教牧都多了與不同政見的肢體親自溝通和疏理問題。他們也希望讓不同年齡、立場的肢體,有更多機會彼此表達和理解,從而去建立肢體的生命。

因為大家都很抗拒去看對方的任何資訊。我傾向是讓兩邊有對話的空間。 

教會藉著這件事了解到弟兄姊妹的生命現況,讓牧養更加著重生命。

信仰反思、禱告及屬靈操練

社會動盪,不少信徒都作出很多信仰反思和提問。教會也更多舉行祈禱會,與弟兄姊妹一同認罪及回到上帝同在中。教牧也分享到安靜和基督教默觀等屬靈操練,有助得到上帝牧養和醫治。

我們看不通、看不懂,但是在上帝裡面,可以做的一定是禱告。 

弟兄姊妹平安的根基在哪裡,究竟是中共政權、還是民間的抗爭是我們的平安呢?其實我們需要回到真正平安的基礎。

教牧同工的個人狀況與挑戰

大部份受訪的教牧都為過去數個月的事件感到傷心和無力。堂主任面對做決定和投訴,令他們感到工作上十分艱難。教牧在應否表達立場、抒發個人真實情感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顧慮。不少教牧已在二〇一四年表達了立場,這次也在社交媒體發放資訊、參與遊行,讓弟兄姊妹理解教牧個人的立場和看法。在教會中,他們則盡力持平,不把個人立場帶進講道和牧養中,以尊重及保護不同立場的肢體。儘管如此,但仍常常收到不少投訴和提醒。

有弟兄跟我說:你都發表左好多嘢㗎喎!你係代表教會定係代表緊咩呢?你係牧師喎,係咪代表個堂講嘢呢?」我跟他說,Facebook上寫的是我的名字,所以我代表我自己!

大家起碼知道對方的立。會友笑我:「牧師又變身,一除下西裝,就換上黑衫」。我說:「沒有,我只是外出行街。」

教牧們分享曾面對很多情緒上和質疑上帝的問題,但礙於他們擔當牧養的角色,以致沒有太多表達個人需要的渠道。教牧也要面對這事件對自身生命和家庭帶來的衝擊。他們都表示,這次焦點小組的分享及教會間的網絡,讓他們可以在教會層面上互相學習,彼此理解和分擔。

這段時間我跟上帝說我真的不懂祈禱。在教會裡面自己一個在房間,不敢和同工分享,也怕自己說這些東西後會影響他們。他們是看著你的帶領去工作,所以這是困難的。

不少人打算移民,我和太太都有想過這個問題。我自己就會想,其實無論是教會抑或是甚麼地方都不是完美的。香港是我的家,我在這個地方看到現在這樣的現況,覺得天父的工作在這裡。

香港教會面對的挑戰和機遇

不少教牧都留意到,近年中國教會受到拆十字架等的壓迫。而這次「反修例」的衝擊、一些教會因開放場地而被抺黑等事件,都令受訪牧者想到未來十年宗教空間可能會愈來愈壓縮,要及早作好準備。不少教牧認為,香港教會要考慮參考內地家庭教會的模式和發展,更要學習內地信徒經歷壓迫下仍能堅守信仰和信心。就往後香港教會所面對的挑戰和機遇,以下是一些教牧提及的牧養方向:

受苦心志、福音與盼望

因應香港現時的困局,受訪教牧在講道時也會多講受苦、逼迫、受試煉,以及基督的盼望和醫治。除了建立弟兄姊妹的生命,教牧希望教會能保持開放,宣講真正的福音與終極盼望。

大家都覺得沒有出路,我們仍然要帶給他們一個信息:終有一天會過去,我們對神仍是有盼望的。

我和執事同工都認為要預備弟兄姊妹回復初期教會受苦的心志;不是為受苦而受苦,而是看到這幅末後的圖畫和神的心意。

政教關係的教導與社區服侍

因為有信徒認為政教分離就是教會不應談及政治,不少受訪教牧都希望有更多關於政教分離的講座和教導,以釐清當中的概念。他們也認為教會應在這時代回應社會的需要,在當中作服侍和帶來盼望。

明明政教分離是講政府和教會,不是政治和教會分離……那就不用講社關,因為社關也是政治是不是? 

這個處境讓我們知道不能逃避。作為教會,可能有很多選擇回應,所謂「政教分離」是否可以做到?

深化的講道和生命中的實踐

「反修例」事件實在帶來很大的震撼,更是考驗信仰與實踐的時間。教牧認為無論是講道或是查經都應深化,以應對將來更多的壓迫和挑戰,並真正實踐信仰和信心。

他們需要深化些的講道,就算對公義兩個字,大家都有不同詮釋。在當中我們可以如何帶領肢體去了解究竟神的心意是怎樣,真的集中在聖經的學習,他們直接在當中去領受,是神自己親自的牧養。

這幾個月其實是給基督徒很多「埋身的操練,過去可能只是教聖經,從來沒有實踐過,但今次正正因為這些爭議,有很多實踐的機會,但我們基督徒能否站得住腳。

教會領導牧養和建立年輕一代

年輕人主導了這次社會運動,而不少年輕信徒也參與其中。他們在追求公義與持守聖經教導時,都面對不少掙扎和挑戰。受訪教牧都擔心這次會再導致青年流失,教會便會失去一整代年輕人。因此教牧都希望教會領導能保持開放,建立年輕一代,特別幫助年輕信徒整合他們的信仰,讓信仰更扎實。

我會著重關心、造就年青人,讓他們在整件事上有反思,以及和那些初中生談社會現象。不要以為初中生只懂打機。他們比我們聰明。

教會應該堅守牧養的崗位,去牧養這群有異象留低的年輕一代。他們有專業、有學識、有反思、又願意犧牲。我們更加需要專注牧養和靈性的幫助。

這研究觀察和整合了很多香港教會和教牧共同面對的經歷和挑戰。此報告只能記錄部分堂會的現象,也只反映了受訪教會和教牧的實況。最後以一位受訪牧者的分享作結,盼望這次的研究有助教牧及信徒,更了解教會和牧養上的挑戰,一同禱告守望、互相支持,在這動盪的城市中作見證。

這種動盪的環境是好土壤去孕育人的心,叫人尋求神要作甚麼工作,而我們可以如何配合。我見到是上帝在預備人的心,我相信將來逐步會有復興的現象出現。 

 

「反修例」與教會牧養情況研究系列(七)

本文同步刊於《時代論壇》(2019.12.6)

(「反修例與教會牧養」研究結果將於「教牧得力講座——『反修例與教會牧養』研究報告及專題研討會」公佈。研討會將於二〇一九年十二月十一日〔週三〕舉行,詳細資料及報名:http://www.ccl.org.hk/shop/course/19talk11

教會中沉默的小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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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

「沉默的大多數」1是形容社會上不表達意見的大眾。在近月香港「反修例事件」2 中,教會裡也出現了一群沉默的小眾(silent minority)。他們是與教會中主流意見或立場不同的少數。就反修例事件,福音證主協會與伯特利神學院柏祺城市轉化中心進行了焦點小組調查,訪問了多位牧者3 ,發現這群教會中沉默的小眾,有些仍留在教會參與崇拜;但亦有已離開教會。本文嘗試從這研究中了解這群沉默小眾的情況。(下文斜體句子直接引自受訪內容。)

從教牧們的觀察,沉默小眾普遍對當前的政局都不多回應、表現抽離和不太願意溝通。但這不代表他們沒有意見,因為他們有時會在講道中離場、批評講道內容或提出反對意見。然而,這些不沉默的表現,並不代表他們會溝通和討論。當他們的意見不被聆聽、與其他主流意見不同、感到不被接納的話,他們便漸漸變得沉默、不想與教會有太多接觸,甚至離開教會。牧者們亦會收到他們以電郵或書面投訴,令不少教牧在處理矛盾和差異時都感到困難,亦擔心沉默小眾的狀況。在某些較傾向支持反修例的教會,教牧亦發現新移民、任職警察或紀律部隊、政治思想較保守的弟兄姊妹,較容易成為沉默者。

從受訪教牧觀察所得,沉默小眾大多是年紀較大的信徒。牧者反映年輕信徒較多自己組織行動,沒有強烈要求教會要就反修例事件發聲。相反,成人或信主年日較長的信徒,特別是認為教會不應談政治的,感受上就可能較強烈。當這沉默小眾與主流意見不同時,他們便減少聚會或離開群組,甚至乾脆靜靜地離開教會。

我的教會大約有八至九成弟兄姊妹都很明確支持反送中行動。當然其中有大約一成弟兄姊妹是選擇不出聲,而其中有少數的弟兄姊妹提過返團契都感到不舒服。

我感覺經過雨傘(運動)之後,他們都成熟了一些、進步了,知道講不過的便不談這些,沉默、並不與人爭吵。

教牧也觀察到,弟兄姊妹本身若關係密切,在出現不同意見時有助達成溝通的共識,以致教會中沉默小眾為數不多。例如他們會有共識不轉發外來資訊、只分享自己感受,或另設群組討論、強調代禱等,這便能減少衝突。不然,小眾為免發生衝突,往往容易退入沉默中。受訪的教牧表示,二〇一四年處理佔中/雨傘運動的經驗,亦有助今天教會面對和處理政見的差異。

沉默小眾對教會牧者和肢體都帶來不同的應對和挑戰。第一,牧養本是不分政治光譜的,對沉默信徒的抽離,牧者難有合宜的牧養辦法。第二,面對信徒間的不同政見,牧者應如何協助雙方冷靜並搭建溝通橋樑?第三,牧者礙於身份,縱然想參與社會行動表達個人意見,但亦因要顧及持不同政見會眾的感受,不能隨便響應、暢所欲言。

對於在研究中觀察得來的結論是:信徒相處靜默有時、說話有時,要互相尊重,不應各走各路。世情複雜多變,今天的大眾,難保明天不會變成小眾。教會歷史中,曾有一段時間強調各種信經,這些信經一方面為抗衡異端而設,另一方面卻破壞了合一的基礎,造成教派間的激烈衝突。教會本來就是一群背景各異的人,在基督耶穌的感召下互為肢體。腓立比教會中,有賣紫布富商,也有曾被鬼附的女奴,大家都能同心支持保羅的事工5。安提阿教會信徒來自不同的國家,卻一同被聖靈感動6

和而不同是教會優秀的傳統。沉默小眾的現象提醒我們,要讓大眾和小眾共存,互相學習。信徒群體如何能在主裡和而不同?政教間如何配合平衡?教會對社會議題是否敏感、冷感?對社會議題有不同立場能否一起聚會?有甚麼行之有效的策略可化解矛盾?這類問題還需另文討論。願以馬內利的主,引導我們一起尋真,並竭力保守聖靈所賜合而為一的心,免得落入惡者的圈套和分裂的網羅中。

「反修例」與教會牧養情況研究系列(五)

本文同步刊於《時代論壇》(2019.11.22)

1. 這詞原意是指逝去的人。1831年由紐約參議員邸吉爾康布勒朗(Churchill C. Cambreleng)首次在政治中使用,指斥國會罔顧大多人的利益;1969年時,新任美國總統理查德尼克遜(Richard Milhous Nixon)引用來指出美國發展大方向後流行。
2. 指香港2019年6月開始的反對修訂《逃犯條例》的一連串事件。
3. 研究名稱為「反修例與教會牧養」,由福音證主協會、伯特利神學院柏祺城市轉化中心及領導力培訓學院合辦,藉焦點小組去了解教牧面對時局的牧養處境。本調查研究初步結果將於2019年12月初公佈。
4. 賴品超:《多元、分歧與認同:神學與文化的探索》(台灣:基督教文藝,2011),頁100-103。「唯獨聖經很容易變成唯獨我所詮釋的聖經,或是唯獨我的屬靈經歷所詮釋的聖經,最後真正的權威是個人的良知、經驗或理性的權威,凌駕於教會包括大公會議的權威之上。」
5. 腓立比有紫布商人、女奴、獄卒等背景差異很大的人群,卻能一直支持保羅的宣教工作。參使徒行傳第十六至十七章。
6. 安提阿教會的巴拿巴是猶太人、西面是黑人、路求是希臘人、馬念是王室人員、掃羅是羅馬人。詳參使徒行傳十三章1-3節。

在這時勢下怎樣去牧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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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忠明

社會上的震盪令很多牧者不知所措,不單自己受困擾,亦不知如何牧養會眾。很多牧者都身處兩難之間:若說明自己的立場,必定引起不同迴響;若避開敏感課題,則會被投訴離地。真是左右做人難!

不少富經驗的牧者、專家對如何牧養和自處已有不少討論,在此不重複了,這篇短文也不是要提供甚麼良策,只希望對當前困境理出一點頭緒。

教會內的張力不是短時間積累而來的,而是有一些根源性、深層次的因素令矛盾在現今的處境浮現出來,這些因素包括華人教會的歷史和文化。香港的教會一向視政治議題為禁忌,「政教分離」的文化更令教牧從不思想如何表達對社會事件的立場,例如對於普選,教牧不易說出自己和教會的立場,而雨傘運動則是一個警號;到今時今日,對社會大規模的矛盾更是茫無頭緒!

除了因政治冷漠的文化傳統外,同工間因著不同的性格、背景,對事情有不同的理解和應對方法,在教牧團隊中也會產生不同的張力,作為堂主任的又應如何協調呢?會眾經歷這數月的動盪,會出現沮喪、失望、憤怒、惶恐等情緒,這都是源於內裡的不安。嚴重些的,甚或有對神失望、質疑信仰的。作為牧者、領袖要如何面對這情況呢?

不管怎樣,同工、信徒領袖和弟兄姊妹就是有不同需要,各人都想得到牧養,那麼,牧者可以宣講甚麼?安慰、盼望的信息是必然的,但是否就停在這裡?當然不是!牧者應著眼如何應用真理的原則於今日的處境,這些原則都是有教導性的。聖經有不少篇幅是信徒和社會互動的記載,耶穌也有不少相關的教導。當然可能仍會有會眾不認同牧者的理解,但從正面看,牧者至少提供了一個與會眾共同研經的經會。會眾是否應把握這個機會呢?

保羅提醒提摩太:「聖經都是神所默示的,於教訓、督責、使人歸正、教導人學義都是有益的。」(提後三16)對我們來說,今天要學甚麼「義」呢?而聖經亦是裝備我們去做「各樣的善事」,那麼在今天而言,甚麼是「善事」呢?相信惟有牧者對問題不迴避,不作任何前設,願意和會眾一同探討可行方案的話,便可減低教會撕裂的機會。

對,領導者要先行一步!這是領導的責任!即或弟兄姊妹思想好像有偏差,又或沒有主見,易受社交媒體所影響,領導者仍要作適切的指引!

除了宣講,牧養還包括關顧,這時小組及個人層面的工作更形重要!牧者、信徒領袖可邀請弟兄姊妹一同學習祈禱、靜修、情緒管理,以提升抗逆力,這或許是更有效的服侍。我們是否有愛心、耐性去了解弟兄姊妹的光景,從而貼身地牧養?還是只懂站在講台上說要忍耐、要寬恕,同心等候耶穌的再來?

 

環境變,事工模式不能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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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忠明

若有人問教會最有效的牧養模式是甚麼,也許這是一個錯誤的問題!這並不是說沒有一種有效的模式,而是在不同的時間和環境下,每種成功和有效的模式都有其貢獻和限制。所以我們只能問:在今天、我的堂會中哪個模式較為適合同工團隊和會眾。

例如在聖經教導方面,成人主日學曾在某時間甚受歡迎,但今天則缺乏吸引力,我們便要思考在今天的環境下怎樣才能有效地在成人群體中教導聖經。又例如分齡牧養,那是為人普遍接受的牧養理念,但發展到今天,牧養事工開始分割。不是分齡不好,分齡牧養可在各自年齡內做到最好的牧養,問題是失去了整合性,故有些牧者開始提及以家庭作為牧養單位的重要性。那就是說,某種模式發展到某程度便會衍生一些問題,有必要考慮轉變模式。

此外,在資源不多時,牧者和信徒領袖或會對教會發展的方向產生疑問:究竟該主力做青少年還是成人事工較好?但想深一層,為何要二擇其一呢?不能兩者都是事工重點嗎?若以家庭為牧養焦點,那便可同時兼顧青少年及成人了。在新的環境和新的需要下,這或許是可以考慮的新模式。教會的發展在乎牧者和信徒領袖曉得怎樣提供適切的牧養,因此家庭牧養便是教會事工策略發展可供討論的一個方向。

當然,問題也不是單純地提出家庭牧養這概念便可輕易解決,重要是實際的內容是甚麼!而且也要知道現在的模式已經或可能出現甚麼問題,為何另一模式會較適合。

我們明白在分齡牧養的概念下,各種事工不是沒有功效,相反,有些是非常出色的,核心問題是各自發揮。牧養青少年的同工可能不知道他們的父母是誰,家長也不了解主日學老師的教導。小的堂會情況可能好些,較大的堂會同工則缺乏溝通和協作,而小組模式也不能顧及這種情況,堂會內的牧養便容易被分割、碎片化,減低了效能。

如何可堵塞這缺口?有人指出跨代(或稱代制)牧養的概念或許可提供另一角度來思考。由於跨代牧養的概念仍在萌芽階段,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例如有的強調由年長的弟兄姊妹來做師傅,傳遞經驗、培育後輩,所以跨代牧養可填補不同年階的人互不往來的缺口;而年青人是受眾,接受前輩的牧養。這無疑是可行的辦法,因著這師徒關係,大家可以多溝通,增進教會內「家」的感覺,然而這並不是唯一的理解和選擇!

亦有人主張跨代牧養不一定單單由年長的來做師傅,他們也可以接受牧養,因為老中青各有所長,亦各有所需,大家可以互補。牧養是多向的,這更落實了肢體的概念,更給人「家」的實在感。在這概念下,分齡事工非但沒有被取代,反而加強了各人的家庭觀念,讓信仰更實在、更具體和生活化。

從這角度來看,牧養模式便不會單顧某一年齡層的需要,而是讓整個家庭也得到牧養,事工可以更有效地推展,不再分割式地各自各精釆!現在是時候去反思沿用的牧養模式是否已經失效了!